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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研究院 今天是
宋志明:重寫中國哲學史的構想
  • 來源:《東岳論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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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5年08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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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中國哲學史大約發端于公元前五世紀,至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共經歷過四個階段、七個步驟、三次變革。奠基期第一步從原始宗教中演化出天人之辨,人的重要性得以突顯;展開期第二步進展到經學,以天為重心;第三步由形象思維進展到玄學的抽象思維;第四步由玄學進展到佛教的彼岸思維;第五步發展到高峰期,由彼岸思維進展到宋明理學的成人思維,實現儒家人生哲學變革;1840年鴉片戰爭以后邁出第六步,進入轉型期,實現由人生哲學到自然哲學的變革;1919年五四運動以后邁出第七步,實現由自發哲學到自覺哲學的變革。

       關鍵詞:中國哲學史;人生哲學;轉型

 

在前蘇聯教條主義影響下,舊著中國哲學史讀本一般都遵循兩軍對戰模式、按照朝代更迭書寫,這種寫法顯然已經過時了。中國哲學史具有相對獨立性,跟朝代更迭沒有什么關系,應當理解為問題更新的歷史,反映民族精神的形成過程。筆者的總體理解是:中國哲學史大約發端于公元前五世紀,至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共經歷過四個階段、七個步驟、三次變革。奠基期從原始宗教中演化出天人之辨并以人為重心,邁出第一步。展開期由先秦諸子學進展到經學并以天為重心,邁出第二步。由經學的形象思維進展到玄學的抽象思維,邁出第三步。由玄學的體用之辨進展到佛教的彼岸思維,邁出第四步。高峰期由彼岸思維進展到宋明理學的成人思維,邁出第五步,并實現儒家人生哲學變革。轉型期從1840 年鴉片戰爭開始,邁出第六步,從成人思維轉向成才思維,近代實現由人生哲學到自然哲學的變革,形成歷史觀、本體論、知行觀、人性觀轉向。1919 年五四運動以后,邁出第七步,實現由自發哲學到自覺哲學的變革,形成現代新儒家、中國實證哲學、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三大思潮。

一、奠基期:諸子爭鳴

       哲學史是一門具有民族性的學問。中國哲學史自然應當以中華民族為主體, 因而寫法不同于外國 哲學史。 中國哲學史記錄了中華民族精神的建構、形成過程,故其書寫必須牢牢抓住“ 中國 ”二字。那種沒有中國的舊著讀本,已不值得過目。在中華民族精神的形成史上,先哲都是參與者。他們把時代精神和民族精神凝聚在一起,創立各種哲學體系,給我們留下一筆彌足珍貴的精神財富。

       中國哲學的基本問題是天人之辨。誠如司馬遷所說,哲學家的責任就是“ 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 (《報任安書》)先哲沒有把世界看成單獨的研究對象,不關心世界從哪里來,而特別關注人與世界的關系怎樣。先哲不看重主客關系,也不看重此岸與彼岸關系,考察天人之辨的大思路是天人合一。天是人眼中的天,人以天為存在環境,二者結成一個共同體。天離不開人,人也離不開天,二者結成共同體的哲學依據就叫做本體。至于何者為本體,先哲看法不一,由此構成中國哲學史的豐富內涵。由于先哲沿著天人合一的思路考察天人之辨,不關心人的視野之外的世界,因而沒有形成西方哲學中那種解釋世界的傳統,在自然觀方面不如西方哲學發達 ;與印度哲學相比,中國哲學在神意哲學方面不夠發達中國哲學史創造出一種非宗教的精神生活方式有別于自然哲學與神意哲學主要是一種人生哲 以往按 世界從哪里來 的自然哲學思路敘寫中國哲學史顯然弄錯了方向用一個外來的問題曲解了中國哲學史。

早在公元前七世紀,中國掀起強大的無神論思潮原始宗教被解構后天人之辨遂演變為中國哲學的基本問題邁出中國哲學史的第一步早期中國哲學家思考天人之辨往往同治亂之辨結合在一起以人為重心核心話題是:如何走出亂局?哲學家們對春秋亂世普遍沒有什么好感儒家痛心疾首:春秋無義戰!(《孟子·盡心下》)道家感嘆不已:“天地無道戎馬于郊。(《老子》第四十六章)他們結合治亂問題探討天人之辨為中國哲學之誕生舉辦了一個成功的奠基禮由于當時意識形態領域尚未形成主導力量各種意見均可自由發表遂形成諸子爭鳴局面哲學家由亂返治的思路有兩種類型:一種是個體性思路以道家為代表;另一種是群體性思路以儒家、墨家、法家為代表。

道家禮贊嬰兒,以嬰兒表征純真與世無爭少情寡欲的個體性如果每個人都像嬰兒那樣天下怎么會有諸多亂象?老子喜歡小國寡民視之為治世勝景莊子認為人需求有限猶如鼴鼠在長河喝一口水對長河幾乎沒有什么影響人們不必為生計發愁不必你爭我奪道家不愿出仕寧肯在山林中悟道儒家希望用仁和禮為紐帶把人們聯絡成一個群體兄弟”相稱走向大同之世墨家雖贊同群體性但主張兼相愛交相利主張所有勞動者結成牢固的同盟如同朋友一樣愛是儒墨兩家的共識至于如何去愛主張不一樣儒家強調愛有差等墨家主張以朋友相待不必講究什么親情家要求回到周公時代墨家則要求回到大禹時代認為大禹帶領大家治水腓無胈脛無毛那才是勞動者應該有的形象在贊同群體性上法家同儒墨兩家沒有分歧不過法家既不認同兄弟說也不認同朋友說而主張對手說法家認為君主應該用暴力手段將民眾強行整合成群體民眾從來不是目的不過是供其驅使的工具罷了;人與人之間沒有什么愛可講都是相互算計的對手他們推崇工具理性蔑視價值理性法家建議君主用武力征服各國凌駕眾民之上建立中央集權制國家實現其心目中的治世勝景。

第一代中國哲學的代表性人物大概有三位。第一位是道家的開創者老子他的哲學著作是《老子》或稱《道德經》;第二位是儒家的開創者孔子他的言行被弟子記錄下來匯成《論語》一書;第三位是墨他開創的墨家學派集體所著書以《墨子》命名以上三位皆以天人之辨為哲學思考的起點在改變社會動蕩局面老子正面出擊推倒天神的權威大力倡導老子認為世界的終極原因不能歸于天神只能歸結于道以前人們總以為一切事情都是天神說了算老子則強調在天神之上還有一個用一種理性的權威取代了神性的權威開啟了哲學之路孔子則以人為契入點拉開了哲學的另一扇門他重新認識人重新解釋人把人從天神的轄制下解放出來孔子也很看重道認為道比生命還重要曾表示朝聞道夕死可矣。(《論語·泰伯》)老子所說的道側重于天道;孔子所說的道重于人孔子強調道就是人們必須遵守的行為準則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論語·《衛靈公》)人道的基本內容就是孔子沒有從天神那里尋求人道根據其關注點在于人自身所持的仍是理性思維方式。他通過彰顯人道的途徑形成哲學意識與老子殊途而同歸墨家雖然在形式上承認天志但不認為天神有凌駕人之上的權力不過是借用天的名義表達墨家的訴求而已天志”其實就是“人志墨家的批判意識建立在理性主義基礎之上表明他們也以自己的方式看重理論思維已踏上哲學之路墨子同老子、孔子一樣,同為第一代中國哲學家。

二、展開期:三教并立

 秦統一中國走出亂局七百余年的中國哲學奠基期終結進入展開期展開期的關鍵詞是三教并儒釋道悉數登場展開期比較長從漢王朝開國算起到唐王朝覆滅長達1200 余年我劃分成三個時段。

       第一個時段是兩漢時期,大一統局面形成,經學唱主角。核心話題是 :如何長治久安? 在奠基期,諸子百家中唯有法家獲得實踐機會。依據法家理論,秦始皇掃平六國,建立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個中央集權制國家。法家雖成為第一家官方哲學,但秦朝二世而亡,不啻宣告其失敗。西漢建立后,不得不另覓官方哲學,首先選定的是道家黃老之學,實行無為而治。在黃老之學的引導下,漢初收到恢復國力之效,但也帶來“ 尾大不掉 ”、諸侯屢屢造反的麻煩。漢武帝改弦更張,接受董仲舒的建議,選擇儒家作為官方哲學,“ 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上升為官方哲學的儒家改稱經學,有“ 大經大法 ” 的意思,經學以維護大一統為宗旨,只能在皇權的籠子里跳舞。

       漢儒繼續著天人之辨的探討,不過重點由人轉向天,邁出中國哲學史的第二步,促使中國哲學基本問題發生第一次轉換。董仲舒打造出儒家政治哲學,取代法家的政治哲學,建立起唯天是尊的學說。他說:“天者,萬物之祖,萬物非天不生。”(《春秋繁露·順命》)他高高豎立起天的權威,把人描述成天的后代。董仲舒口中的天,并不是自然存在物,而是皇權至上觀念的折射。法家政治哲學建立在二維結構的基礎上,一方為帝王,另一方是臣民,雙方處在敵對狀態。董仲舒把二維結構變成天—帝王—臣民的三維結構,在帝王和臣民之間設置了一個緩沖地帶,統治者與被統治者之間的緊張和對立得以暫時緩和。他不像法家那樣只信奉工具理性,同時也信奉價值理性。在三維架構中,最高的是天,掌握實權的是帝王,“以民隨君,以君隨天”(《玉杯》)。這雖是一種君權神授理論,但至少在形式上對帝王作了一些限制。法家那里,帝王沒有任何限制;而在董仲舒這里,帝王必須受命于天,不能為所欲為。帝王和臣民都在天的掌控之下,天有如一條紐帶,把所有社會成員聯絡為共同體,包括皇帝在內。因此,皇帝不能一味采取暴力,必須德刑并重。董仲舒的經學政治哲學比法家溫和,幫助漢王朝維系國祚長達400多年。

        第二個時段是魏晉時期,中國處在分裂狀態,玄學唱主角。核心話題是:如何處理體用之辨? 隨著東漢王朝的衰微,在多元的語境中,那種“ 半是哲學,半是神學 ” 的經學遭到了冷遇 ; 吸引目光的不再是皓首窮經的宿儒,而是風流倜儻的名士。在新的語境中,玄學取代經學。人們跳出皇權的牢籠,又找回思想解放、言論自由的感覺。玄學就是思想解放、言論自由的產物。在名士中間,好友們經常聚在一起揮麈清談,互相辯難,互相啟迪,學術風氣大變,中國哲學史邁出第三步,促使中國哲學基本問題發生第二次轉換。他們直接討論體用之辨,間接涉及天人之辨。

       玄學家厭惡戰亂不已的殘酷現實,對“ 治國平天下 ”一類的宏大話題不感興趣,更為關注士大夫的生存狀態,希望在亂世中找到個人生存的辦法。經學家講政治哲學,往往借助皇權的力量,以勢壓人 ;而玄學家講士大夫人生哲學,則采用自由探討的方法,力求以理服人。分裂狀態為玄學家提供了合適的語境,他們可以自由地探索、思考和清談。名士們有充分的活動空間,來往于各個小國之間,同春秋戰國時代有些相似。當權者也都愿意籠絡名士,誰都不想背上迫害名士的黑鍋。玄學家在哲學上的突破,集中表現在解構了經學家唯天是尊的觀念,把天人整合成一個共同體,由形象思維推進到抽象思維。

       經學家講天人合一,其實是一種外在關系,天與人是兩個單獨的個體,天是目的,人是手段。天人合一就是把人合到天那里去,聽由天的擺布(實際上聽由皇帝擺布)。玄學家講天人合一,是內在的合一,開啟了本體論思考方向。天人一體,天不再是目的,人也不再是手段。經學家口中半哲學半神學的 “ 天 ”,被哲學的“ 體 ”所取代。“ 體 ”是玄學家的重大發現,標志著他們已達到本體論意識自覺。

       與“體”相對應的范疇是“用”。這是中國哲學特有的范疇,與西方哲學所說的“現象”不是一回事。在西方哲學中,現象與本體相對,關乎存在;而在中國哲學中,“用”卻是一種價值判斷。在“用”中,隱含著“用者”,這個“用者”就是人。只有對于人才談得上用,而對于物來說,無所謂用或不用。“體”對應著“天”,“用”對應著“人”。這個“體”就是道家常說的“ 自然”。自然有“ 自律”的意思,告訴人們不要被動地恪守名教,而是主動地皈依名教。“自然”還有“率真”的意思,告訴人們不要矯揉造作,要坦誠直率,但不能違反名教。他們十分討厭那些假借名教掩飾自己丑惡行徑的偽君子。圍繞著體用之辨,玄學家分為三派。一派主張貴無論,一派主張崇有論,一派主張獨化論。他們所說的無、有、化都是從宇宙中抽象出來的“體”,沒有價值意涵。他們無法把沒有價值意涵的“體”再還原成有價值意涵的“用”,導致體用兩橛。玄學家從道家的思想資源中所找到“體”,卻把儒家的倫理規范視為“用”,既不能為名教提供本體論證明,也不能為個人找到精神安慰之處。他們用名教話題遮蔽精神安慰話題,無法真正搭建起精神世界。玄學家長于抽象思維,卻不擅長彼岸思維,不得不讓位于佛教。佛教作為一種宗教哲學,完全 撇開了名教話語,只關注如何建構精神世界問題,給思想界吹來了一股新風。

       第三個時段是唐王朝時期,形成儒釋道三教并立格局。核心話題是:超越之處何在?由于中國早就解構了原始宗教,使其沒能發展成有規范的宗教,故中華民族超越理念缺乏。我們的超越理念系由佛教帶進來的。佛教突破玄學的抽象思維,視彼岸為超越之所。在唐朝形成的中國化佛學雖接受超越理念,卻沿用中國天人合一思路,對此岸和彼岸之辨做了中國式的詮釋。他們用此岸表征人的生活世界,同傳統哲學中“人”的意思相近;用彼岸表征精神世界,同傳統哲學中“天”的意思相近,邁出中國哲學史的第四步,促使中國哲學基本問題發生第三次變形。唐代之所以形成三教并立局面,同當時特殊的語境有關。唐代再次統一中國,開科取士,儒家又恢復了官方哲學的位置。不過,儒學未再現獨尊的榮耀,只在政治哲學領域占優勢;李氏皇族認老子是同宗,道家和道教受到保護;同時,佛教受到優待,遂形成以儒治國、以道治身、以佛治心的格局。

三、高峰期:理學行世

       從公元 860 年北宋趙氏王朝建立到 1840 年鴉片戰爭為止約一千年,為中國傳統哲學發展的高峰期。趙匡胤登基以后,立下不殺文官大臣的規矩,以后幾代皇帝皆遵守。在比較寬松的語境里,儒家遇到再次發展的良機。他們改變了三教并立的格局,使三教歸一。在治國領域,儒家仍保有優勢。在治身領域,道家和道教不再獨大,出現了儒醫這種新行當。儒醫懸壺濟世,奉行儒家宗旨,足以同道教抗衡。在治心領域,佛教也不再獨大,出現了儒學新形態即宋明理學,專門探討安身立命的問題,足以同佛教抗衡。宋明理學不屬于官方哲學,是一種來自民間的哲學思考,以探討如何做人為核心話題。三教歸一推動儒學再興,使之成為古代社會后期唯一流行的學說,故稱理學行世。宋明理學講出儒家人生哲學,理論成就遠遠超過他們的前輩,以“ 高峰 ”名之,名副其實。他們邁出中國哲學史的第五步,促使中國哲學基本問題發生第四次變形。宋明理學家討論理事之辨,間接涉及天人之辨。

       他們直接佛教秉持二元世界觀,設置此岸彼岸,以彼岸為超越之所,走外在超越的理路;宋明理學秉持一元宇宙觀,否認虛幻的彼岸,只承認此岸世界的真實性和唯一性,以何處為超越之所呢? 那就是圣人境界! 他們肯定人生價值,否定彼岸,用儒家成人思維取代佛教彼岸思維。他們創造內在超越理論,改變了中華民族的思想面貌;他們倡導非宗教的精神生活方式,使中華民族成為世界上最大的沒有統一宗教信仰的民族。

        佛教的外在超越說有一個必要的前提,就是否定人生價值,設置彼岸為精神世界。佛教認為,“ 人生是苦 ”,只有負價值,沒有正價值。身陷苦海中的人怎么超越呢? 顯然自己無能為力,只有經過佛祖的點化,才能脫離苦海,涅槃成佛。佛教以彼岸為依托,搭建精神世界,以此為超越之所 ; 中國固有哲學沒有搭建精神世界,所以在精神領域自然敗給佛教。宋明理學要想戰勝佛教,必須以自己的方式搭建精神世界,回應佛教的外在超越理論,創造出內在超越理論,成賢成圣。

       宋明理學家對人性的看法與佛教剛好相反,認為人生有正價值的。如果順著人性的正價值講,不必借助任何神明的指點,就可以自我超越。這種超越在當下世界就可以完成,無需設置彼岸;在這輩子就能完成,無需設置下輩子。

       佛教引入中國以前,中華民族沒有超越觀念,原因在于沒有設立超越之所。這個超越之所被宋明理學家發現了,那就是成為圣人。針對佛教的彼岸觀念,大多數理學家承認天理本體有精神層面,以此作為內在超越的根據。天理與人同在,不是外在關系,而是內在關系,所以叫作內在超越。本體論建構在傳統儒學中是個短板,宋明理學家把這個短板補上了。他們創造出各種本體論學說,尋找搭建精神世界的理由,最終將之歸為圣人境界。在這個精神世界里,圣人是主角,成為圣人就是超越。內在超越以圣人為終極價值目標,不必到人性之外尋找崇拜對象,不必企慕諸佛,不必企慕神仙。宋明理學家提出內在超越理論,為中華民族提供了一種特有的精神生活方式,能以獨特的精神面貌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佛教在中國曾一度很流行,中國卻沒有成為佛教國家,同宋明理學家創造內在超越理論有密切關系。在這種理論引導下,中華民族重回一元宇宙觀,完成了儒家人生哲學變革,標志著中國業已擺脫宗教的控制力。

       宋明理學是接著華嚴宗的話題講的,包含了華嚴宗的理論思維成果。華嚴宗把彼岸叫作“理法界”,把此岸叫作“事法界”,認為二者圓融無礙,本來就是一個整體。他們已接近突破佛教的邊緣,而否定彼岸這關鍵性的一步,由宋明理學家邁出來了。他們接過華嚴宗的觀念,去掉“法界”二字,徑直變成理事之辨。理事之辨包含著天人之辨。理對應著天,又叫天理;事對應著人,因為有人參與的活動才能叫做事。他們看重超越性,卻不脫離內在性。相對來說,程朱理學側重于超越性,陸王心學側重于內在性,二者互補:內在超越理論是他們的共同創造。理學家終于發現圣人境界就是超越之所,改變了前儒的圣人觀念。前儒崇拜堯舜禹之類的圣王,宋明理學家才發現了圣人,即普通人的楷模。前儒為君王說法,探討如何治國、平天下一類的宏大話題;宋明理學則為大眾說法,探討普通人如何做人的學問。按照他們的主張,成佛或成仙都不值得稱羨,做儒家式的圣人足矣。這正是后來大多數中國人的選擇。

        無論內在超越或外在超越,都是一種關于精神現象的描述。在現實世界里,無所謂超越與否。猶如一個人扯著自己的頭發,無論怎么使勁,也離不開地球。 只有在精神世界中,才談得上超越問題。要想解決超越問題,首先必須搭建起精神世界。宋明理學終于找到搭建精神世界的辦法,那就是以天理的精神層面為基礎。立足天理的精神層面,實現哲學式的超越。在哲學上,所謂超越表示人們的一種價值企盼,一種心靈凈化,一種精神安頓,一種積極向上心態。向上才叫超越,向下那叫作墮落。理學家創造內在超越理論,完全可以安身立命,完全可以取代佛教的外在超越理論。 自從內在超越理論問世后,佛教在中國就不再獨享“ 治心 ”的榮耀,其影響力日益衰微。  

四、轉型期:綜合創新

       宋明理學雖然把中國傳統轉型發展到高峰,但也暴露出不足之處。第一,視野不夠開闊。宋明理學家遵循天人合一的思路,視野還是限制在“四海”或“天下”之內。由于特殊的地理環境,中國古人的四海觀念是指南面和東面是大海,西面高山如海,北面沙漠似海。這在古人面前都是難以逾越的天險。在中西交通打開之前,中國人不可能有全球或世界觀念,不可能把全球或世界作為單獨的研究對象。在宋明理學中,人生哲學比較發達,而自然哲學仍舊不夠發達。第二,過于偏重價值理性,輕視工具理性。宋明理學家把價值理性叫作天德良知,把工具理性叫作聞見之知,顯然對后者不夠重視。第三,過于重視成人教育,忽視成才教育。在宋明理學的導引下,雖造成“滿街都是圣人”的局面,卻無助于綜合國力的提升。宋朝軍隊屢屢失敗,根本不是北方狼族的對手,迫不得已割地賠款、屈辱求和。按照宋明理學的路子,中國哲學講不下去了,必須改弦更張,遂進入轉型期,邁出中國哲學史發展的第六步,由成人思維轉向成才思維。

       1840 年鴉片戰爭爆發以后,清廷慘敗,除了武器落后之外,人才匱乏也是一個重要原因。失敗的結果震驚了一代中國人。先覺者“撐開眼睛看世界”,踏上“向西方尋找真理”之旅,促使中國哲學發生轉型。天人合一的思維方式同主客二分的思維方式逐漸結合起來,催生中國近現代哲學。中國近現代哲學相對中國傳統哲學,問題意識有了明顯的變化—突破了宋明理學的成人思維,轉向成才思維;突破了人生哲學視域,轉向自然哲學視域,實現了中國哲學史上的第二次變革。在人生哲學的視域中,天人合一,天不是獨立的自然界,而是人天共同體的一個方面,不能離開人研究天;只有在自然哲學的視域中,自然界才能成為單獨的研究對象。近代思想家已經把自然同人區分開來了,承認在人類產生之前,物質世界早已存在了,同人沒有關系。孫中山把世界進化分為物質進化、物種進化、人類進化,提出一個嶄新的世界觀,已經拆散了人天共同體。與此相應,近代思想家從天人合一框架轉向兩種框架并用的模式。在價值觀方面,他們依然保持天人合一框架;在世界觀方面,則用主客二分框架解釋世界。有人誤認為近代中國人采取主客二分模式是受到西方人影響的結果,并不符合事實;因為任何哲學家觸及自然哲學,都不能不選擇主客二分模式主客二分并不是西方人的專利中國人轉向主客二分是從人生哲學轉向自然哲學的必然選擇同西方人的影響無關。

嚴格地說中國近代哲學和現代哲學是兩個不同的小階段從 1840 年鴉片戰爭開始到 1919 年五四運動發生叫作近代;從 1919 開始到 1949 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叫作現代至于1949 年以術界稱為當代已不在此文的范圍之內權且存而不論近代和現代的劃分僅從哲學史意義上著眼為這兩個階段確實不一樣:近代是過渡期現代是成熟期近代中國人尚未認識到哲學的學科性質把哲學理解成包羅萬象的學問似乎還不知道西方哲學在十六世紀已發展成一門獨立學科中國近代還沒有專業的哲學家只有涉及哲學思考的思想家在他們那里哲學還是副業并不是主業其哲學思考往往散見在其他思考之中在現代階段才有了名副其實的哲學家在現代中國哲學史發生第三次變革邁出中國哲學史發展的第七步實現了由自發哲學到自覺哲學的轉向中國哲學家終于意識到:在現代哲學已成為一門獨立學科哲學區別于任何其他學科乃是關于世界觀的學問瞿秋白說:“學分工的結果使哲學僅僅能成為綜合一貫的智識有統率精神物質各方面的智識而求得一整個兒的宇宙觀之傾向;更因科學進步而智識系統日益嚴密于是哲學所謂求宇宙根底的功夫愈益得以深然而初民哲學與現代哲學仍舊同樣是人對宇宙的認識。我們達到哲學自覺的時間大約比西方人晚了三百年左右中國人用幾十年的時間走了西方人幾百年走過的路程現代中國人重視主客問但沒有放棄天人之辨往往二者并用使之有機融合起來在考察客觀世界時采取主客二分模式;而考察價值觀時仍然沿用天人合一模式馮友蘭向往的天地境界其實就是天人合一的境界從 1919 年開始中國出現了一支專業的哲學家隊伍其中著名者有蔡元培、胡適、李達、金岳霖、馮友蘭、梁漱溟、熊十力、張東蓀、艾思奇等人張東蓀創辦哲學專業刊物《哲學評論》后來變成解放前中國哲學會的專刊哲學家出于自覺的哲學學科意識創立一個個哲學體系出版了《中國哲學史大綱》《新理學》《論道》《新唯識論》《社會學大綱》《大眾哲學》等一系列哲學專著北京大學率先創立哲學系代新儒家、中國實證哲學、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三大思潮紛紛登場極大改變了中國人的思想面貌。

在科學昌明時代哲學終于回到自己的本來意義以世界觀為研究目標哲學同科學相比可以說是一種另類學問各門具體科學研究目標是物質世界的局部可以與之對象化;哲學的研究目標是世界總體無法與之對象化人作為研究者永遠與世界同在好像演員一樣無法同時成為觀眾哲學世界觀中的”字絕不是觀察的意思只能是觀念的意思世界觀中的世界既包含物質世包含精神世界哲學家都是能夠提出世界觀的人他們講出一些道理但沒有給出終極結論所以哲學永遠在途中。

綜上所述從先秦諸子的治世思維起步經由經學的形象思維、玄學的抽象思維、佛學的彼岸思維、 理學的成人思維、近代的成才思維直到現代達到哲學學科自覺這就是筆者對中國哲學史的總體理 恩格斯說 :“但理論思維能力僅僅是一種天賦的能力這種能力必須加以發展和鍛煉而為了進行這種鍛煉除了學習以往的哲學直到現在還沒有別的手段。恩格斯所說的 以往哲學 應當包括中國哲學在內我們以問題為線索重寫中國哲學史,是不是更能發揮鍛煉理論思維的功用呢?

作者:宋志明,中國人民大學哲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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